寧隆の唇筆推薦園地

26歲時的顏色

一個許久未見的藝術家好友這陣子跟我見了個面，她告訴我她目前正在做一個關於色彩的計畫。起因是她去年到北歐駐村，下雪的冬天經常見不到陽光，眼睛所及幾乎都是白色調的事物，更不用提晴朗清澈的藍色天空。對陌生環境與氣候的不適應，甚至是對於色彩產生了視覺疲乏，這個在她26歲首次出國駐村就讓她感受深刻的奇異經驗，讓她開始思考起色彩對於一個人的意義或者作用是什麼。於是她先透過臉書發起一個我姑且稱之為色彩書寫的計畫，公開徵求每個人的色彩經驗，她要參與者去想像或者回憶自己的26歲，然後根據她所提供的色票圖選出一個作為26歲的代表色，並且說明原因；除此之外，她也在駐村期間隨機對不認識的人們做訪談。到目前為止，這個色彩書寫計畫總共累積了200多份的回收樣本，藝術家也還在整理中。
如何選擇紫水晶洞
我好奇著大家都選了些什麼顏色，好友後來跟我說，有不少人是選擇藍色或鵝黃色，而她自己則是蜂蜜色，「不過現在我轉成綠色了」她說。看來許多人的26歲，不管經驗過了沒，都頗為青春無敵的平和、幸福。在一邊聽著好友說著計畫的當時，其實我也一邊暗暗地想起自己的26歲，像是許多電影中回溯記憶橋段那樣，會有許多鏡頭快速流動然後閃逝的事情並沒發生，我其實想不太起來究竟26歲時究竟幹了些什麼，又有什麼很值得紀念的事情，生命記憶的狀態似乎非常靜止。「如果我參加的話」我跟藝術家好友說，「那我可能會選灰白色，因為我想不太起來我26歲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狀態，就只覺得腦中一片霧茫茫。」我不清楚是不是跟我一樣過了26、距離26歲很遠的人都會有相同或類似的老人症頭，但我後來再認真一點地回顧我的那年，發現那年也不是真的平淡無凡到講不出什麼——我就是那年開始了藝術圈生活直到現在。

看起來我的26歲好像也是個我生命中的重要轉折。所以我修正了我的顏色，「黑色」我跟好友說，「我會選黑色。」她頗為感興趣地問我為什麼，「到現在好像只有兩個人選了黑色耶，妳是第三個。」我回答：「我的黑色不是什麼悲苦回憶的表示，而是跟顏料一樣，很多顏色加在一起就會變成黑色。」26歲雖然我面對論文壓力與畢業後的未來很徬徨，但也因此開始了我另一個人生的階段，就是我找到了機會進入藝術圈工作，我想當時另一方面是因為如此而又對自己的未來懷抱著很多期待的。因此我說不上來究竟哪個顏色可以代表那一年，因為我擁有很多顏色（的可能）。

不過，其實我很清楚，選了一個黑色並非全然是因為這個原因，而是這個顏色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我現在的狀態，一種「現在對於未來懷抱希望」的自我期許。「就像我那張黑色的畫是嗎？」好友問，「對！沒錯，我就是想到妳那張畫。」那張黑色幾何色塊佔據了主要畫面的畫，它的邊上連接著蜂蜜色的色塊與像是金色的邊，看起來這個黑色極為平靜，好像即將要迸出點什麼光的樣子，一點都不沉鬱。

「不那樣樂觀行嗎？」我在心裡自問自答，「不行，當然不行。」

吳嘉瑄